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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2. 屈原列傳原文翻譯精選七篇

          時間:2023-11-03 10:20:01   瀏覽:37187

          屈原者,名平,楚之同姓也。為楚懷王左徒。博聞強志,明于治亂,嫻于辭令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,以出號令;出則接遇賓客,應對諸侯。王甚任之。

          屈原,名字叫平,是楚王的同姓。做楚懷王的左徒。(他)知識廣博,記憶力很強,明了國家治亂的道理,擅長外交辭令。對內,同楚王謀劃商討國家大事,頒發號令;對外,接待賓客,應酬答對各國諸侯。楚王很信任他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,爭寵而心害其能。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,屈平屬草稿未定,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,屈平不與。因讒之曰:“王使屈平為令,眾莫不知。每一令出,平伐其功,曰:以為‘非我莫能為’也。”王怒而疏屈平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和他職位相等,想爭得楚王對他的寵愛,便心里嫉妒屈原的賢能。楚懷王派屈原制定國家的法令,屈原編寫的草稿尚未定稿,上官大夫看見了,就想硬要走草稿,屈原不給。上官大夫就讒毀他說:“君王讓屈原制定法令,大家沒人不知道的,每出一道法令,屈原就炫耀自己的功勞,說:‘除了我,沒有人能制定法令了’。”楚王聽了很生氣,因而疏遠了屈原。

         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,讒諂之蔽明也,邪曲之害公也,方正之不容也,故憂愁幽思而作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者,猶離憂也。夫天者,人之始也;父母者,人之本也。人窮則反本,故勞苦倦極,未嘗不呼天也;疾痛慘怛,未嘗不呼父母也。屈平正道直行,竭忠盡智,以事其君,讒人間之,可謂窮矣。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,能無怨乎?屈平之作《離騷》,蓋自怨生也。上稱帝嚳,下道齊桓,中述湯、武,以刺世事。明道德之廣崇,治亂之條貫,靡不畢見。其文約,其辭微,其志潔,其行廉。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,舉類邇而見義遠。其志潔,故其稱物芳;其行廉,故死而不容。自疏濯淖污泥之中,蟬蛻于濁穢,以浮游塵埃之外,不獲世之滋垢,皭然泥而不滓者也。推此志也,雖與日月爭光可也。

          屈原痛心楚懷王聽信讒言,不能分辨是非,諂媚國君的人遮蔽了楚懷王的明見,邪惡的小人危害公正無私的人,端方正直的人不被昏君讒臣所容,所以憂愁深思,就創作了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,就是遭遇憂愁的意思。上天,是人的原始;父母,是人的根本。人處境困難時,總是要追念上天和父母(希望給以援助),所以勞累疲倦時,沒有不呼叫上天的;病痛和內心悲傷時,沒有不呼叫父母的。屈原正大光明行為正直,竭盡忠心用盡智慧來侍奉他的"國君,卻被小人離間,可以說處境很困難。誠信而被懷疑,盡忠卻被誹謗,能沒有怨憤嗎?屈原作《離騷》,是從怨憤引起的。(他)遠古提到帝嚳,近古提到齊桓公,中古提道商湯、周武王,利用古代帝王這些事用來諷刺當世社會。闡明道德的廣大崇高,治亂的條理,沒有不全表現出來的。他的文章簡約,語言含蓄,他的志趣高潔,行為正直。就其文字來看,不過是尋常事情,但是它的旨趣是極大的,列舉的雖是肯前事物,但是表達意思很深遠。他的志趣高潔,所以作品中多用美人芳草作比喻;他的行為正直,所以至死不容于世。他自動地遠離污泥濁水,象蟬脫殼那樣擺脫污穢環境,以便超脫世俗之外,不沾染塵世的污垢,出于污泥而不染,依舊保持高潔的品德,推究這種志行,即使同日月爭光都可以。

          屈平既絀,其后秦欲伐齊,齊與楚從親。惠王患之,乃令張儀佯去秦,厚幣委質事楚,曰:“秦甚憎齊,齊與楚從親,楚誠能絕齊,秦愿獻商于之地六百里。”楚懷王貪而信張儀,遂絕齊,使使如秦受地。張儀詐之曰:“儀與王約六里,不聞六百里。”楚使怒去,歸告懷王。懷王怒,大興師伐秦。秦發兵擊之,大破楚師于丹、淅,斬首八萬,虜楚將屈匄,遂取楚之漢中地。懷王乃悉發國中兵,以深入擊秦,戰于藍田。魏聞之,襲楚至鄧。楚兵懼,自秦歸。而齊竟怒不救楚,楚大困。

          屈原已(被)免官,這以后秦國想進攻齊國,齊國與楚國聯合抗秦。秦惠王以為這是憂患,便派張儀假裝離開秦國,拿著豐厚的禮物送給楚國作為信物,表示愿意侍奉楚王,說:“秦國很憎恨齊國,齊國卻同楚國聯合,如果楚國真能同齊國斷絕外交關系,秦國愿意獻上商于一帶六百里地方。”楚懷王貪得土地就相信了張儀,于是同齊國絕齊,派使者到秦國,接受秦國所允許割讓的土地。張儀欺騙楚國使者說:“我同楚王約定是六里的地方,沒聽說給六百里。”楚國的使者生氣地離開,回來報告給楚懷王。懷王很生氣,便大規模調動軍隊去打秦國。秦國派兵迎擊楚國軍隊,在丹水、淅水,把楚軍打得大敗,殺死八萬人,俘虜楚大將屈匄,于是奪取楚國的漢中地區。楚懷王就調動全國軍隊,深入秦地作戰,在藍田開戰。魏國聽說這消息,偷襲楚國鄧地,楚軍害怕了,從秦撤回。但是齊國始終怨恨楚國絕交,不救楚國,楚國處境十分困難。

          明年,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。楚王曰:“不愿得地,愿得張儀而甘心焉。”張儀聞,乃曰:“以一儀而當漢中地,臣請往如楚。”如楚,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,而設詭辯于懷王之寵姬鄭袖。懷王竟聽鄭袖,復釋去張儀。是時屈平既疏,不復在位,使于齊,顧反,諫懷王曰:“何不殺張儀?”懷王悔,追張儀,不及。

          第二年,秦國割還漢中土地來同楚國講和。楚王說:“不愿得到土地,希望得到張儀就甘心情愿了。”張儀聽說了,就說:“用一個張儀可抵當漢中土地,臣請求前往到楚國。”到楚國后,張儀又憑借豐厚的禮物賄賂楚國當權的大臣靳尚,還讓他對懷王的寵妃鄭袖編造了一套騙人的假話。懷王終于聽信了鄭袖的話,又放走了張儀。這時屈原已被疏遠,又不在朝廷做官,出使到齊國,回來后,勸諫懷說:“為什么不殺張儀?”懷王后悔了,派人追趕張儀,沒有追上。

          其后諸侯共擊楚,大破之,殺其將唐眜。

          在這以后,諸侯聯合進攻楚國,把楚國打得大敗,殺死楚國的大將唐眜。

          時秦昭王與楚婚,欲與懷王會。懷王欲行,屈平曰:“秦,虎狼之國,不可信。不如毋行。”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:“奈何絕秦歡?”懷王卒行。入武關,秦伏兵絕其后,因留懷王以求割地。懷王怒,不聽。亡走趙,趙不內。復之秦,竟死于秦而歸葬。長子頃襄王立,以其第子蘭為令尹。

          這時秦昭王和楚國通婚,要同懷王會見。懷王打算去,屈原說:“秦國是虎狼一樣的國家,不可以相信。不如不去。”懷王的小兒子子蘭勸楚王去:“為會么要斷絕和秦國的友好關系?”懷王終于去了。進入武關后,秦國的伏兵截斷了歸楚的后路。便扣留懷王來求得割讓土地。懷王很生氣,不答應。逃跑到趙國,趙國不敢接納。又回到秦國,終于死在秦國,尸體被運回(楚國)埋葬。懷王的大兒子頃襄王繼位做國君,用他的弟弟子蘭做令尹。

          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;屈平既嫉之,雖放流,眷顧楚國,系心懷王,不忘欲反;冀幸君之一悟,俗之一改也。其存君興國而欲反復之,一篇之中三致志焉。然終無可奈何,故不可以反。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。

          楚國人全抱怨子蘭,因為他勸說懷王去秦國卻未回來;屈原也痛恨他,雖然被流放,仍然眷戀楚國,關心懷王,不忘祖國想返回朝中,希望君王能夠一旦覺悟,楚國壞的習俗一旦改變。他關心君王振興國家,想把楚國從衰弱的局勢中挽救過來,在(《離騷》)一篇作品里再三表達這種意愿。然而終于無濟于事,所以不能返回朝中,最后從這些事情看出懷王始終沒有醒悟了。

          人君無愚、智、賢、不肖,莫不欲求忠以自為,舉賢以自佐;然亡國破家相隨屬,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,其所謂忠者不忠,而所謂賢者不賢也。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,故內惑于鄭袖,外欺于張儀,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、令尹子蘭。兵挫地削,亡其六郡,身客死于秦,為天下笑。此不知人禍也。

          做君王的無論愚昧的、聰明的、賢良的,不賢良的,沒有不想得到忠臣來幫助自己做好國君,選拔賢良的人輔佐自己;但是亡國破家的事一件接著一件,而圣明治國的君主好幾代都沒見到過,正是他們所謂忠臣不忠,所謂賢人不賢。懷王因為不明白忠臣應盡的職責本分,所以在內為鄭袖所迷惑,在外被張儀所欺騙,疏遠屈原而相信上官大夫、令尹子蘭。(結果)軍隊被打敗,國土被割削,丟失漢中六個郡的地方,自己遠離故國死在秦國,被天下人所恥笑。這就是不識人的禍害了。

          令尹子蘭聞之,大怒,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,頃襄王怒而遷之。

          令尹子蘭聽說屈原憤恨他的話后,很生氣,馬上派上官大夫在頃襄王面前詆毀屈原,頃襄王聽了很生氣,把屈原放逐出去。

          屈原至于江濱,被發行吟澤畔,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。漁父見而問之曰:“子非三閭大夫歟?何故而至此?”屈原曰:“舉世混濁而我獨清,眾人皆醉而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”漁父曰:“夫圣人者,不凝滯于物,而能與世推移。舉世混濁,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?何故懷瑾握瑜,而自令見放為?”屈原曰:“吾聞之,新沐者必彈冠,新浴者必振衣。人又誰能以身人察察,受物之汶汶者乎?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,又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之溫蠖乎?”乃作《懷沙》之賦,于是懷石,遂自投汩羅以死。

          屈原走到江邊,披散著頭發沿著水邊邊走邊吟唱,臉色憔悴,形體和容貌都象干枯的樹木一樣。一個漁翁看見就問他說:“您不是三閭大夫嗎?為什么來到這里?”屈原說:“全世混濁卻只有我一人清白,大家都醉了卻只有我一人清醒,因此被放逐。”漁翁說:“聰明賢哲的人,不被事物所拘束,而能順隨世俗的變化。全世上都混濁,為什么不順著潮流推波助瀾?眾人都醉了,為什么不一同吃那酒糟喝那薄酒?為什么要保持高尚的節操志向,卻使自己被放逐呢?”屈原說:“我聽說,剛洗過頭的人一定要用手彈去冠上的灰塵,剛洗過澡的人一定抖掉衣服上的塵土。一個人,誰又能用清凈潔白的身體,去受臟物的污染呢?(我)寧愿跳入水中,葬身魚腹,又怎能用高尚純結的品德,去蒙受世上的塵垢呢?”于是寫下了《懷沙》賦,便抱著石頭,自己跳到汨羅江死了。

          屈原既死之后,楚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之徒者,皆好辭而以賦見稱;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,終莫敢直諫。其后楚日以削,數十年,竟為秦所滅。

          屈原死了以后,楚國(還)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一些人,都愛好文學,由于擅長寫賦受到人們稱贊;然而都效法屈原的委婉文辭,始終沒有人敢于直諫。從這以后,楚國一天比一天縮小,幾十年后,終于被秦國所滅亡。

          屈原者,名平,楚之同姓也(1)。為楚懷王左徒(2)。博聞強志,明于治亂,嫻于辭令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,以出號令;出則接遇賓客,應對諸侯。王甚任之。上官大夫與之同列,爭寵而心害其能(3)。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(4),屈平屬草稿未定(5),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,屈平不與,因讒之曰:“王使屈平為令,眾莫不知。每一令出,平伐其功,曰以為‘非我莫能為也。’”王怒而疏屈平。

         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,讒諂之蔽明也,邪曲之害公也,方正之不容也,故憂愁幽思而作《離騷》(6)。“離騷”者,猶離憂也。夫天者,人之始也;父母者,人之本也。人窮則反本,故勞苦倦極,未嘗不呼天也;疾痛慘怛,未嘗不呼父母也(7)。屈平正道直行,竭忠盡智,以事其君,讒人間之,可謂窮矣。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,能無怨乎?屈平之作《離騷》,蓋自怨生也(8)。《國風》好色而不淫,《小雅》怨誹而不亂,若《離騷》者,可謂兼之矣(9)。上稱帝嚳,下道齊桓,中述湯、武,以刺世事(10)。明道德之廣崇,治亂之條貫,靡不畢見(11)。其文約,其辭微,其志潔,其行廉。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,舉類邇而見義遠(12)。其志潔,故其稱物芳(13),其行廉,故死而不容。自疏濯淖污泥之中,蟬蛻于濁穢,以浮游塵埃之外,不獲世之滋垢,皭然泥而不滓者也(14)。推其志也,雖與日月爭光可也。

          屈原既絀(15)。其后秦欲伐齊,齊與楚從親,惠王患之(16)。乃令張儀詳去秦,厚幣委質事楚(17),曰:“秦甚憎齊,齊與楚從親,楚誠能絕齊,秦愿獻商、於之地六百里(18)。”楚懷王貪而信張儀,遂絕齊,使使如秦受地。張儀詐之曰:“儀與王約六里,不聞六百里。”楚使怒去,歸告懷王。懷王怒,大興師伐秦。秦發兵擊之,大破楚師于丹、淅,斬首八萬,虜楚將屈匄,遂取楚之漢中地(19)。懷王乃悉發國中兵,以深入擊秦,戰于藍田(20)。魏聞之,襲楚至鄧(21)。楚兵懼,自秦歸。而齊竟怒,不救楚,楚大困。明年,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(22)。楚王曰:“不愿得地,愿得張儀而甘心焉。”張儀聞,乃曰:“以一儀而當漢中地,臣請往如楚。”如楚,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(23),而設詭辯于懷王之寵姬鄭袖。懷王竟聽鄭袖,復釋去張儀。是時屈原既疏,不復在位,使于齊,顧反(24),諫懷王曰:“何不殺張儀?”懷王悔,追張儀,不及。

          其后,諸侯共擊楚,大破之,殺其將唐昧(25)。時秦昭王與楚婚(26),欲與懷王會。懷王欲行,屈平曰:“秦,虎狼之國,不可信,不如毋行。”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:“奈何絕秦歡!”懷王卒行。入武關(27),秦伏兵絕其后,因留懷王,以求割地。懷王怒,不聽。亡走趙,趙不內(28)。復之秦,竟死于秦而歸葬。

          長子頃襄王立,以其弟子蘭為令尹(29)。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。屈平既嫉之,雖放流(30),眷顧楚國,系心懷王,不忘欲反。冀幸君之一悟,俗之一改也。其存君興國,而欲反覆之,一篇之中,三致志焉。然終無可奈何,故不可以反。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。

          人君無愚智賢不肖,莫不欲求忠以自為,舉賢以自佐。然亡國破家相隨屬,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(31),其所謂忠者不忠,而所謂賢者不賢也。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,故內惑于鄭袖,外欺于張儀,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、令尹子蘭,兵挫地削,亡其六郡,身客死于秦,為天下笑,此不知人之禍也。《易》曰:“井渫不食,為我心惻,可以汲。王明,并受其福(32)。”王之不明,豈足福哉!令尹子蘭聞之,大怒。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。頃襄王怒而遷之。劣誚酰環⑿幸髟笈希—33)。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。漁父見而問之曰:“子非三閭大夫歟(34)?何故而至此?”屈原曰:“舉世混濁而我獨清,眾人皆醉而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”漁父曰:“夫圣人者,不凝滯于物,而能與世推移。舉世混濁,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(35)?何故懷瑾握瑜,而自令見放為(36)?”屈原曰:吾聞之,新沐者必彈冠,新浴者必振衣。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汶者乎(37)?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。又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之溫蠖乎(38)?”乃作《懷沙》之賦(39)。于是懷石,遂自投汨羅以死(40)。

          屈原既死之后,楚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之徒者,皆好辭而以賦見稱(41)。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,終莫敢直諫。其后楚日以削,數十年竟為秦所滅(42)。自屈原沉汨羅后百有馀年,漢有賈生,為長沙王太傅(43)。過湘水,投書以吊屈原(44)。

          太史公曰(45):“余讀《離騷》、《天問》、《招魂》、《哀郢》,悲其志(4 6)。適長沙,過屈原所自沉淵,未嘗不垂涕,想見其為人。及見賈生吊之,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,何國不容,而自令若是!讀《服鳥賦》,同死生,輕去就,又爽然自失矣(47)。”

          屈原者,名平,楚之同姓也。為楚懷王左徒。博聞強志,明于治亂,嫻于辭令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,以出號令;出則接遇賓客,應對諸侯。王甚任之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,爭寵而心害其能。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,屈平屬草稿未定,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,屈平不與。因讒之曰:“王使屈平為令,眾莫不知。每一令出,平伐其功,曰:以為‘非我莫能為’也。”王怒而疏屈平。

         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,讒諂之蔽明也,邪曲之害公也,方正之不容也,故憂愁幽思而作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者,猶離憂也。夫天者,人之始也;父母者,人之本也。人窮則反本,故勞苦倦極,未嘗不呼天也;疾痛慘怛,未嘗不呼父母也。屈平正道直行,竭忠盡智,以事其君,讒人間之,可謂窮矣。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,能無怨乎?屈平之作《離騷》,蓋自怨生也。上稱帝嚳,下道齊桓,中述湯、武,以刺世事。明道德之廣崇,治亂之條貫,靡不畢見。其文約,其辭微,其志潔,其行廉。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,舉類邇而見義遠。其志潔,故其稱物芳;其行廉,故死而不容。自疏濯淖污泥之中,蟬蛻于濁穢,以浮游塵埃之外,不獲世之滋垢,皭然泥而不滓者也。推此志也,雖與日月爭光可也。

          屈平既絀,其后秦欲伐齊,齊與楚從親。惠王患之,乃令張儀佯去秦,厚幣委質事楚,曰:“秦甚憎齊,齊與楚從親,楚誠能絕齊,秦愿獻商于之地六百里。”楚懷王貪而信張儀,遂絕齊,使使如秦受地。張儀詐之曰:“儀與王約六里,不聞六百里。”楚使怒去,歸告懷王。懷王怒,大興師伐秦。秦發兵擊之,大破楚師于丹、淅,斬首八萬,虜楚將屈匄,遂取楚之漢中地。懷王乃悉發國中兵,以深入擊秦,戰于藍田。魏聞之,襲楚至鄧。楚兵懼,自秦歸。而齊竟怒不救楚,楚大困。

          明年,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。楚王曰:“不愿得地,愿得張儀而甘心焉。”張儀聞,乃曰:“以一儀而當漢中地,臣請往如楚。”如楚,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,而設詭辯于懷王之寵姬鄭袖。懷王竟聽鄭袖,復釋去張儀。是時屈平既疏,不復在位,使于齊,顧反,諫懷王曰:“何不殺張儀?”懷王悔,追張儀,不及。

          其后諸侯共擊楚,大破之,殺其將唐眜。

          時秦昭王與楚婚,欲與懷王會。懷王欲行,屈平曰:“秦,虎狼之國,不可信。不如毋行。”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:“奈何絕秦歡?”懷王卒行。入武關,秦伏兵絕其后,因留懷王以求割地。懷王怒,不聽。亡走趙,趙不內。復之秦,竟死于秦而歸葬。長子頃襄王立,以其第子蘭為令尹。

          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;屈平既嫉之,雖放流,眷顧楚國,系心懷王,不忘欲反;冀幸君之一悟,俗之一改也。其存君興國而欲反復之,一篇之中三致志焉。然終無可奈何,故不可以反。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。

          人君無愚、智、賢、不肖,莫不欲求忠以自為,舉賢以自佐;然亡國破家相隨屬,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,其所謂忠者不忠,而所謂賢者不賢也。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,故內惑于鄭袖,外欺于張儀,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、令尹子蘭。兵挫地削,亡其六郡,身客死于秦,為天下笑。此不知人禍也。

          令尹子蘭聞之,大怒,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,頃襄王怒而遷之。

          屈原至于江濱,被發行吟澤畔,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。漁父見而問之曰:“子非三閭大夫歟?何故而至此?”屈原曰:“舉世混濁而我獨清,眾人皆醉而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”漁父曰:“夫圣人者,不凝滯于物,而能與世推移。舉世混濁,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?何故懷瑾握瑜,而自令見放為?”屈原曰:“吾聞之,新沐者必彈冠,新浴者必振衣。人又誰能以身人察察,受物之汶汶者乎?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,又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之溫蠖乎?”乃作《懷沙》之賦,于是懷石,遂自投汩羅以死。

          屈原既死之后,楚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之徒者,皆好辭而以賦見稱;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,終莫敢直諫。其后楚日以削,數十年,竟為秦所滅。

          屈原名平,與楚國王室的姓。他擔任左信徒的孫子。信息化,強大的內存,治理國家的道理,熟悉外交在處理與修辭知識。淮計劃談判內政,發號施令;對外接待客人,娛樂諸侯。淮信任他。上官大夫和他的官位等于光顧想贏得楚王,屈原人才是嫉妒。讓元淮制定法令尚未敲定屈原的起草工作,會見了醫生希望把它拿走上官,屈原不肯放棄,他在面前讒毀懷遠說:“國王叫屈原制定法律,我們不不知道每個頒布了一項法令,屈原夸耀他的功績,說: “除了我,沒有人能做到。 ”淮很生氣,疏遠了屈原。

          屈原懷不心疼聽取好的建議,明辨是非,以誹謗和諂媚的講話,欺騙情報,從而危及公平,誠實的君子端方婷Suorong為朝不那么悲傷的痛苦,邪惡的小人,寫了“離騷”。 “離騷”是李友的意思。天空是原始的,誰做了父母。將記住,原始人窘迫,所以極其勞苦疲憊,沒有一天不叫,不經歷痛苦或悲傷時,有沒有打電話給父母。袁行為正直,做他們的忠誠和智慧,以協助君主,讒邪小人離間他和我可以說的困境。誠信被懷疑,但是誹謗友們可以沒有怨恨嗎?屈原我之所以寫“離騷”所造成的怨恨。 “麥”雖然男性和女性更愛寫,但并不過分。 “小雅”雖然多譏諷指責,但不宣講叛亂。像“離騷” ,可以說是兩者的特點。值得稱道的是古古,現代的名字叫公爵,在古代商武王描述,來諷刺政治事務。澄清廣闊的崇高的道德,國家混亂的"上升和下降的真相,都充分的體現。他的寫作是簡約,含蓄的詞的含義,和他的傾向高貴,誠信行事。文章稱,盡管它的體積小,但其意義是非常重大的,盡管所舉的例子淺近,但意義是非常深遠的。作為高貴的傾向,所以芳草萋萋多用文章作為一個比喻, ,因為誠信辦事,所以死了詭譎勢力寬容。他獨自一人客場的糟粕之間,喜歡,想獲得擺脫蟬殼穢濁,漂浮在地上,無辜的恥辱不是保持質量帶來不染的意義。可以推斷,屈原的野心,即使太陽和月亮爭輝,也有可能。

          袁已被刪除。后來,準備,攻擊秦琦,齊,楚,商譽給對方形成垂直和聯盟。秦王擔心。秦張儀假裝他送出,與禮物和信物王的楚霸王說:“非常仇恨齊秦,齊,楚合縱盲目,如果你真的楚與齊絕交,秦愿意優惠供應商,之間在土地6。 “孫子起了貪婪,相信張毅,齊和折斷,然后派使者到秦國接受土地。張藝謀抵賴,說:“我和王同意短短六年,沒有聽說過600年。 ”楚使者憤然離開秦國,報到淮。淮憤怒的大規模出兵討伐秦國。秦出兵在淡水和朱熹的大破水區,造成80,000人死亡,被俘將軍屈楚鈣,因此捕獲楚漢中地區。淮推出了全國力量深入到攻擊秦,戰斗在藍田。魏先生得知這一情況,一直打到伐楚鄧迪。楚恐懼,秦國的撤出。楚齊終于因為苦,不搶救,楚極端的尷尬局面。在第二年,秦,楚漢中的土地斬來使和平。朱棣文說: “我不想土地,只是想要得到張儀愿意。 ”張義一聲,說: “當使用一個漢中張毅到達的地方,我要求楚的狀態。 ”楚,他的慷慨饋贈和賄賂金部長仍然是在電力,通過他最喜愛的妃子鄭修淮面前編造了一系列的謊言。淮實際上聽鄭修,張易放手。屈原被異化,在辦公室里不動,齊大使,回來后,勸諫懷說:“你為什么不殺張儀?”懷遺憾,派人追張儀,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        后來,美國的首領攻楚,敗楚,楚將軍殺唐昧。那時王通婚楚,要求和滿足楚霸王。淮去,屈原說: “秦國是老虎一樣,是不可信任的,它是最好不要。 ”香草淮安最小的兒子勸走,說:“怎么可以斷絕友好關系和秦國的! ”懷王終于去。進入武關,秦埋伏在他的后路切斷,然后扣留懷王,堅持割讓土地。淮很生氣,不聽秦威脅。他逃到趙,趙拒絕接受。沒辦法,只好到秦國,最后死在了秦國,楚體運回安葬。

          長子輸入楚公頃的國王寶座,并任命他的弟弟香草為令尹。楚國人抱怨香草,因為他未能說服王秦,楚,最終回來。屈原為這個怨香草,雖然被流放,仍然眷戀楚國,楚王擔心,念念不忘返回法庭。他希望有一天喚醒君主有一天,世俗的變化。元關懷國王,以振興國家,但也反復考慮這個問題,他的作品中的每一個,都一再證明。但最后無奈的是,它是不是能夠回到球場。由此可以看出淮從來沒有實現啊。

          君主要么愚蠢或聰明的,明智或愚蠢的,不想尋求忠于自己的服務,選拔優秀人才,以補充自己。然而,該國死去的事情時有發生,圣靈君主治理國家的多少代沒有出現,這是因為所謂的忠臣是不是忠實,而不是所謂的賢臣賢。淮,因為未知佰仲陳的辦公室,包括鄭繡如此混亂,欺騙了由張藝謀,疏遠了屈原信任的醫生,使因災上官嵐,軍隊被打敗,土地被切斷,失去了六個縣,他們也拘留死在了秦國,被世界人民所恥笑。這是人們不理解的禍害。 “易經”說:“ ,那么淘干凈,沒有人喝了井水,所以我很傷心,因為井水供人食用畫。君王先明,可以祝福世界人民。 ”智者為王不也應該談談祝福!訂購飲子蘭苑不滿,他很生氣,終于讓上官大夫屈原王翔說,在前面的是生病了。只是王之怒,他放逐屈原。

          屈原濱江,松散的頭發,水澤邊一面走,一面唄。他的臉色憔悴,瘦金體。漁人看見他的時候,他問: “你是不是三閭做?為什么來這里? ”屈原說: “整個世界都是渾濁的,我是唯一一個誰清白,他們都喝醉了,我是唯一一個清醒因此,流亡。 “漁夫說:”圣人,沒有對外界事物的束縛,能夠改變與世俗整個世界是陰天,為什么不走流量和加油?他們都醉了,為什么不能吃酒糟,喝薄酒?為什么要擁抱一般的玉質,保持自己被放逐呢? “屈原說:”我聽說,剛洗過澡,剛洗過頭必須打灰沙必須抖落衣服上的灰塵,誰可以讓自己的清白的身體,遭受異物污染? “寧愿把長流河,淹死在河里的魚肚子。我怎樣才能使自己的高貴品質蒙受世俗的塵垢呢? ” ,所以他寫了“懷沙”福。因此,拿著石頭河上的自汨羅死亡。

          屈原逝世后,楚瑜,糾結,國王不好的人,所有有志于文學,但為了好富稱贊。但他們都效法屈原修辭委婉的一面,始終不敢直言進諫。在此之后,楚減弱日復一日,幾年后,秦終于滅掉。自屈原:申瞇捋百年之后,有一個長沙導師王儀涵。當傳遞翔,來祭奠屈原寫的文章。

          司馬遷說: “我讀”離騷“ , ”天“ , ”招魂“ , ”哀郢“ ,無法實現他的野心和悲傷。到長沙后,屈原沉的地方,不流淚的東西,記得他的人。見易琢磨他的文章,文遠,如果他還指責人才游說他的首領,哪個國家不持有,但他選擇了這條道路!閱讀“衣服鳥賦” ,等同于生活和死亡,是官方立場掉以輕心人員,這反過來又使我感到困惑和失去了什么。

          屈原列傳原文

          原文:

          屈原者,名平,楚之同姓也。為楚懷王左徒。博聞強志,明于治亂,嫻于辭令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,以出號令;出則接遇賓客,應對諸侯。王甚任之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,爭寵而心害其能。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,屈平屬草稿未定。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,屈平不與,因讒之曰:“王使屈平為令,眾莫不知。每一令出,平伐其功,曰以為‘非我莫能為也。’”王怒而疏屈平。

         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,讒諂之蔽明也,邪曲之害公也,方正之不容也,故憂愁幽思而作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者,猶離憂也。夫天者,人之始也;父母者,人之本也。人窮則反本,故勞苦倦極,未嘗不呼天也;疾痛慘怛,未嘗不呼父母也。屈平正道直行,竭忠盡智,以事其君,讒人間之,可謂窮矣。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,能無怨乎?屈平之作《離騷》,蓋自怨生也。《國風》好色而不淫,《小雅》怨誹而不亂。若《離騷》者,可謂兼之矣。上稱帝嚳,下道齊桓,中述湯、武,以刺世事。明道德之廣崇,治亂之條貫,靡不畢見。其文約,其辭微,其志潔,其行廉。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,舉類邇而見義遠。其志潔,故其稱物芳;其行廉,故死而不容。自疏濯淖污泥之中,蟬蛻于濁穢,以浮游塵埃之外,不獲世之滋垢,皭然泥而不滓者也。推此志也,雖與日月爭光可也。

          屈原既絀。其后秦欲伐齊,齊與楚從親,惠王患之。乃令張儀佯去秦,厚幣委質事楚,曰:“秦甚憎齊,齊與楚從親,楚誠能絕齊,秦愿獻商、於之地六百里。”楚懷王貪而信張儀,遂絕齊,使使如秦受地。張儀詐之曰:“儀與王約六里,不聞六百里。”楚使怒去,歸告懷王。懷王怒,大興師伐秦。秦發兵擊之,大破楚師于丹、淅,斬首八萬,虜楚將屈匄,遂取楚之漢中地。懷王乃悉發國中兵,以深入擊秦,戰于藍田。魏聞之,襲楚至鄧。楚兵懼,自秦歸。而齊竟怒,不救楚,楚大困。明年,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。楚王曰:“不愿得地,愿得張儀而甘心焉。”張儀聞,乃曰:“以一儀而當漢中地,臣請往如楚。”如楚,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,而設詭辯于懷王之寵姬鄭袖。懷王竟聽鄭袖,復釋去張儀。是時屈原既疏,不復在位,使于齊,顧反,諫懷王曰:“何不殺張儀?”懷王悔,追張儀,不及。

          其后,諸侯共擊楚,大破之,殺其將唐眜。時秦昭王與楚婚,欲與懷王會。懷王欲行,屈平曰:“秦,虎狼之國,不可信,不如毋行。”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:“奈何絕秦歡!”懷王卒行。入武關,秦伏兵絕其后,因留懷王,以求割地。懷王怒,不聽。亡走趙,趙不內。復之秦,竟死于秦而歸葬。

          長子頃襄王立,以其弟子蘭為令尹。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。屈平既嫉之,雖放流,眷顧楚國,系心懷王,不忘欲反。冀幸君之一悟,俗之一改也。其存君興國,而欲反復之,一篇之中,三致志焉。然終無可奈何,故不可以反。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。

          人君無愚智賢不肖,莫不欲求忠以自為,舉賢以自佐。然亡國破家相隨屬,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,其所謂忠者不忠,而所謂賢者不賢也。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,故內惑于鄭袖,外欺于張儀,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、令尹子蘭,兵挫地削,亡其六郡,身客死于秦,為天下笑,此不知人之禍也。《易》曰:“井渫不食,為我心惻,可以汲。王明,并受其福。”王之不明,豈足福哉!令尹子蘭聞之,大怒。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。頃襄王怒而遷之。屈原至于江濱,被發行吟澤畔,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。漁父見而問之曰:“子非三閭大夫歟?何故而至此?”屈原曰:“舉世皆濁而我獨清,眾人皆醉而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”漁父曰:“夫圣人者,不凝滯于物,而能與世推移。舉世皆濁,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?何故懷瑾握瑜,而自令見放為?”屈原曰:“吾聞之,新沐者必彈冠,新浴者必振衣。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汶者乎?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。又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之溫蠖乎?”乃作《懷沙》之賦。于是懷石,遂自投汨羅以死。

          屈原既死之后,楚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之徒者,皆好辭而以賦見稱。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,終莫敢直諫。其后楚日以削,數十年竟為秦所滅。自屈原沉汨羅后百有馀年,漢有賈生,為長沙王太傅。過湘水,投書以吊屈原。

          太史公曰:“余讀《離騷》、《天問》、《招魂》、《哀郢》,悲其志。適長沙,過屈原所自沉淵,未嘗不垂涕,想見其為人。及見賈生吊之,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,何國不容,而自令若是!讀《鵩鳥賦》,同死生,輕去就,又爽然自失矣。”

          屈原者,名平,楚之同姓也。為楚懷王左徒。博聞強志,明于治亂,嫻(xián)于辭令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,以出號令;出則接遇賓客,應對諸侯。王甚任之。

          屈原,名字叫平,是楚王的同姓。做楚懷王的左徒。(他)知識廣博,記憶力很強,明了國家治亂的道理,擅長外交辭令。對內,同楚王謀劃商討國家大事,頒發號令;對外,接待賓客,應酬答對各國諸侯。楚王很信任他。

          楚之同姓:楚王族本姓羋(mǐ),楚武王熊通的兒子瑕封于屈,他的后代遂以屈為姓,瑕是屈原的祖先。楚國王族的同姓。屈、景、昭氏都是楚國的王族同姓。楚懷王:楚威王的兒子,名熊槐,公元前年至前年在位。左徒:楚國官名,職位僅次于令尹。博聞強志:見識廣博,記憶力強。志,同“記”明于治亂:通曉國家治亂的道理嫻于辭令:擅長講話。嫻,熟悉。辭令,指外交方面應酬交際的語言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,爭寵而心害其能。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,屈平屬(zhǔ)草稿未定。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,屈平不與,因讒之曰:“王使屈平為令,眾莫不知。每一令出,平伐其功,曰以為‘非我莫能為也。’”王怒而疏屈平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和他職位相等,想爭得楚王對他的寵愛,便心里嫉妒屈原的賢能。楚懷王派屈原制定國家的法令,屈原編寫的草稿尚未定稿,上官大夫看見了,就想修改走草稿,屈原不贊同。上官大夫就讒毀他說:“君王讓屈原制定法令,大家沒人不知道的,每出一道法令,屈原就炫耀自己的功勞,說:‘除了我,沒有人能制定法令了’。”楚王聽了很生氣,因而疏遠了屈原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:楚大夫。上官,復姓。憲令:國家的重要法令。屬:寫作。

         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,讒(chán)諂(chǎn)之蔽明也,邪曲之害公也,方正之不容也,故憂愁幽思而作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者,猶離憂也。夫天者,人之始也;父母者,人之本也。人窮則反本,故勞苦倦極,未嘗不呼天也;疾痛慘怛(dá),未嘗不呼父母也。屈平正道直行,竭忠盡智,以事其君,讒人間之,可謂窮矣。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,能無怨乎?屈平之作《離騷》,蓋自怨生也。《國風》好色而不淫,《小雅》怨誹(fěi)而不亂。若《離騷》者,可謂兼之矣。上稱帝嚳(kù),下道齊桓,中述湯、武,以刺世事。明道德之廣崇,治亂之條貫,靡不畢見。其文約,其辭微,其志潔,其行廉。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,舉類邇(ěr)而見義遠。其志潔,故其稱物芳;其行廉,故死而不容。自疏濯(zhuó)淖(nào)污泥之中,蟬蛻(tuì)于濁(zhuó)穢(huì),以浮游塵埃之外,不獲世之滋垢,皭(jiào)然泥而不滓(zǐ)者也。推此志也,雖與日月爭光可也。

          屈原痛心楚懷王聽信讒言,不能分辨是非,諂媚國君的人遮蔽了楚懷王的明見,邪惡的小人危害公正無私的人,端方正直的人不被昏君讒臣所容,所以憂愁深思,就創作了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,就是遭遇憂愁的意思。上天,是人的原始;父母,是人的根本。人處境困難時,總是要追念上天和父母(希望給以援助),所以勞累疲倦時,沒有不呼叫上天的;病痛和內心悲傷時,沒有不呼叫父母的。屈原正大光明行為正直,竭盡忠心用盡智慧來侍奉他的國君,卻被小人離間,可以說處境很困難。誠信而被懷疑,盡忠卻被誹謗,能沒有怨憤嗎?屈原作《離騷》,是從怨憤引起的。《詩經》中的國風,描寫愛情而不xx,小雅有怨刺之言,但不直切憤怒。屈原的《離騷》詩,則兩者之美兼而有之。(他)遠古提到帝嚳,近古提到齊桓公,中古提到商湯、周武王,利用古代帝王這些事用來諷刺當世社會。闡明道德的廣大崇高,治亂的條理,沒有不全表現出來的。他的文章簡約,語言含蓄,他的志趣高潔,行為正直。就其文字來看,不過是尋常事情,但是它的旨趣是極大的,列舉的雖是肯前事物,但是表達意思很深遠。他的志趣高潔,所以作品中多用美人芳草作比喻;他的行為正直,所以至死不容于世。他自動地遠離污泥濁水,象蟬脫殼那樣擺脫污穢環境,以便超脫世俗之外,不沾染塵世的污垢,出于污泥而不染,依舊保持高潔的品德,推究這種志行,即使同日月爭光都可以。

          屈原既絀(chù)。其后秦欲伐齊,齊與楚從(zòng)親,惠王患之。乃令張儀佯(yáng)去秦,厚幣委質事楚,曰:“秦甚憎齊,齊與楚從親,楚誠能絕齊,秦愿獻商、於(wū)之地六百里。”楚懷王貪而信張儀,遂絕齊,使使如秦受地。張儀詐之曰:“儀與王約六里,不聞六百里。”楚使怒去,歸告懷王。懷王怒,大興師伐秦。秦發兵擊之,大破楚師于丹、淅(xī),斬首八萬,虜楚將屈匄(gài),遂取楚之漢中地。懷王乃悉發國中兵,以深入擊秦,戰于藍田。魏聞之,襲楚至鄧。楚兵懼,自秦歸。而齊竟怒,不救楚,楚大困。明年,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。楚王曰:“不愿得地,愿得張儀而甘心焉。”張儀聞,乃曰:“以一儀而當漢中地,臣請往如楚。”如楚,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(jìn)尚,而設詭辯于懷王之寵姬鄭袖。懷王竟聽鄭袖,復釋去張儀。是時屈原既疏,不復在位,使于齊,顧反,諫懷王曰:“何不殺張儀?”懷王悔,追張儀,不及。

          屈原已被罷免。后來秦國準備攻打齊國,齊國和楚國結成合縱聯盟互相親善。秦惠王對此擔憂。就派張儀假裝脫離秦國,用厚禮和信物呈獻給楚王,對懷王說:“秦國非常憎恨齊國,齊國與楚國卻合縱相親,如果楚國確實能和齊國絕交,秦國愿意獻上商、於之間的六百里土地。”楚懷王起了貪心,信任了張儀,就和齊國絕交,然后派使者到秦國接受土地。張儀抵賴說:“我和楚王約定的只是六里,沒有聽說過六百里。”楚國使者憤怒地離開秦國,回去報告懷王。懷王發怒,大規模出動軍隊去討伐秦國。秦國發兵反擊,在丹水和淅水一帶大破楚軍,殺了八萬人,俘虜了楚國的大將屈匄,于是奪取了楚國的漢中一帶。懷王又發動全國的兵力,深入秦地攻打秦國,交戰于藍田。魏國聽到這一情況,襲擊楚國一直打到鄧地。楚軍恐懼,從秦國撤退。齊國終于因為懷恨楚國,不來援救,楚國處境極端困窘。第二年,秦國割漢中之地與楚國講和。楚王說:“我不愿得到土地,只希望得到張儀就甘心了。”張儀聽說后,就說:“用一個張儀來抵當漢中地方,我請求到楚國去。”到了楚國,他又用豐厚的禮品賄賂當權的大臣靳尚,通過他在懷王寵姬鄭袖面前編造了一套謊話。懷王竟然聽信鄭袖,又放走了張儀。這時屈原已被疏遠,不在朝中任職,出使在齊國,回來后,勸諫懷王說:“為什么不殺張儀?”懷王很后悔,派人追張儀,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        絀:通“黜”,廢,罷免。指屈原被免去左徒的職位。從:同“縱”。從親,合縱相親。當時楚、齊等六國聯合抗秦,稱為合縱,楚懷王曾為縱長。惠王:秦惠王,公元前年至年在位。張儀:魏人,主張“連橫”,游說六國事奉秦國,為秦惠王所重。詳:通“佯”。委:呈獻。質:通“贄”,信物。商、於:秦地名。商,在今陜西商州市東南。於,在今河南內鄉東。丹、淅:二水名。丹水發源于陜西商州市西北,東南流入河南。淅水,發源于南盧氏縣,南流而入丹水。屈匄::楚大將軍。漢中:今湖北西北部、陜西東南部一帶。藍田:秦縣名,在今陜西藍田西。鄧:春秋時蔡地,后屬楚,在今河南鄧州市一帶。明年:指楚懷王十八年(公元前年)。靳尚:楚大夫。一說即上文的上官大夫。顧反:回來。反,通“返”。

          其后,諸侯共擊楚,大破之,殺其將唐眜(mò)。時秦昭王與楚婚,欲與懷王會。懷王欲行,屈平曰:“秦,虎狼之國,不可信,不如毋行。”懷王稚子子蘭勸王行:“奈何絕秦歡!”懷王卒行。入武關,秦伏兵絕其后,因留懷王,以求割地。懷王怒,不聽。亡走趙,趙不內。復之秦,竟死于秦而歸葬。

          后來,各國諸侯聯合攻打楚國,大敗楚軍,殺了楚國將領唐昧。這時秦昭王與楚國通婚,要求和懷王會面。懷王想去,屈原說:“秦國是虎狼一樣的國家,不可信任,不如不去。”懷王的小兒子子蘭勸懷王去,說:“怎么可以斷絕和秦國的友好關系!”懷王終于前往。一進入武關,秦國的伏兵就截斷了他的后路,于是扣留懷王,強求割讓土地。懷王很憤怒,不聽秦國的要挾。他逃往趙國,趙國不肯接納。只好又到秦國,最后死在秦國,尸體運回楚國安葬。

          唐昧:楚將。楚懷王二十八年(公元前年),秦、齊、韓、魏攻楚,殺唐昧。秦昭王:秦惠王之子,公元前年至前年在位。武關:秦國的南關,在今陜西省商州市東。內:同“納”。

          長子頃襄(xiāng)王立,以其弟子蘭為令尹。楚人既咎(jiù)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。屈平既嫉之,雖放流,眷(juàn)顧楚國,系心懷王,不忘欲反。冀幸君之一悟,俗之一改也。其存君興國,而欲反復之,一篇之中,三致志焉。然終無可奈何,故不可以反。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。

          懷王的長子頃襄王即位,任用他的弟弟子蘭為令尹。楚國人都抱怨子蘭,因為他勸懷王入秦而最終未能回來。屈原也為此怨恨子蘭,雖然流放在外,仍然眷戀著楚國,心里掛念著懷王,念念不忘返回朝廷。他希望國君總有一天醒悟,世俗總有一天改變。屈原關懷君王,想振興國家改變楚國的形勢,一篇作品中,都再三表現出來這種想法。然而終于無可奈何,所以不能夠返回朝廷。由此可以看出懷王始終沒有覺悟啊。

          頃襄王:名熊橫,公元前年至前年在位。令尹:楚國的最高行政長官。雖放流:以下關于屈原流放的記敘,時間上有矛盾,文意也不連貫,可能有脫誤。世:三十年為一世。

          人君無愚智賢不肖,莫不欲求忠以自為,舉賢以自佐。然亡國破家相隨屬,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,其所謂忠者不忠,而所謂賢者不賢也。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,故內惑于鄭袖,外欺于張儀,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、令尹子蘭,兵挫(cuò)地削,亡其六郡,身客死于秦,為天下笑,此不知人之禍也。《易》曰:“井渫(xiè)不食,為我心惻(cè),可以汲。王明,并受其福。”王之不明,豈足福哉!令尹子蘭聞之,大怒。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。頃襄王怒而遷之。屈原至于江濱,被發行吟澤畔(pàn),顏色憔悴,形容枯槁(gǎo)。漁父見而問之曰:“子非三閭(lǘ)大夫歟?何故而至此?”屈原曰:“舉世皆濁而我獨清,眾人皆醉而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”漁父曰:“夫圣人者,不凝滯于物,而能與世推移。舉世皆濁,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?眾人皆醉,何不哺(bū)其糟而啜(chuò)其醨(lí)?何故懷瑾握瑜,而自令見放為?”屈原曰:“吾聞之,新沐者必彈冠,新浴者必振衣。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,受物之汶(mén)汶者乎?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。又安能以皓(hào)皓之白,而蒙世之溫蠖(huò)乎?”乃作《懷沙》之賦。于是懷石,遂自投汨羅以死。

          國君無論愚笨或明智、賢明或昏庸,沒有不想求得忠臣來為自己服務,選拔賢才來輔助自己的。然而國破家亡的事接連發生,而圣明君主治理好國家的多少世代也沒有出現,這是因為所謂忠臣并不忠,所謂賢臣并不賢。懷王因為不明白忠臣的職分,所以在內被鄭袖所迷惑,在外被張儀所欺騙,疏遠屈原而信任上官大夫和令尹子蘭,軍隊被挫敗,土地被削減,失去了六個郡,自己也被扣留死在秦國,為天下人所恥笑。這是不了解人的禍害。《易經》說:“井淘干凈了,還沒有人喝井里的水,使我心里難過,因為井水是供人汲取飲用的。君王賢明,天下人都能得福。”君王不賢明,難道還談得上福嗎!令尹子蘭得知屈原怨恨他,非常憤怒,終于讓上官大夫在頃襄王面前說屈原的壞話。頃襄王發怒,就放逐了屈原。屈原到了江濱,披散頭發,在水澤邊一面走,一面吟詠著。臉色憔悴,形體面貌像枯死的樹木一樣毫無生氣。漁父看見他,便問道:“您不是三閭大夫嗎?為什么來到這兒?”屈原說:“整個世界都是混濁的,只有我一人清白;眾人都沉醉,只有我一人清醒。因此被放逐。”漁父說:“聰明賢哲的人,不受外界事物的束縛,而能夠隨著世俗變化。整個世界都混濁,為什么不隨大流而且推波助瀾呢?眾人都沉醉,為什么不吃點酒糟,喝點薄酒?為什么要懷抱美玉一般的品質,卻使自己被放逐呢?”屈原說:“我聽說,剛洗過頭的一定要彈去帽上的灰沙,剛洗過澡的一定要抖掉衣上的塵土。誰能讓自己清白的身軀,蒙受外物的污染呢?寧可投入長流的大江而葬身于江魚的腹中。又哪能使自己高潔的品質,去蒙受世俗的塵垢呢?”于是他寫了《懷沙》賦。因此抱著石頭,就自投汨羅江而死。

          《易》:即《周易》,又稱《易經》。這里引用的是《易經·井卦》的爻辭。渫:淘去泥污。這里以淘干凈的水比喻賢人。被:通“披”。披發,指頭發散亂,不梳不束。三閭大夫:楚國掌管王族昭、屈、景三姓事務的官。哺(埠):吃,食。糟:酒渣。啜:喝。醨:薄酒。瑾、瑜:都是美玉。為:表示疑問的語氣詞。察察:潔白的樣子。汶汶:渾濁的樣子。皓皓:瑩潔的樣子。溫蠖:塵滓重積的樣子。《懷沙》:在今本《楚辭》中,是《九章》的一篇。令人多以為系屈原懷念長沙的詩。汨羅:江名,在湖南東北部,流經汨羅縣入洞庭湖。

          屈原既死之后,楚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之徒者,皆好辭而以賦見稱。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,終莫敢直諫。其后楚日以削,數十年竟為秦所滅。自屈原沉汨(mì)羅后百有馀年,漢有賈生,為長沙王太傅。過湘水,投書以吊屈原。

          屈原死了以后,楚國(還)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一些人,都愛好文學,由于擅長寫賦受到人們稱贊;然而都效法屈原的委婉文辭,始終沒有人敢于直諫。從這以后,楚國一天比一天縮小,幾十年后,終于被秦國所滅亡。自從屈原自沉汨羅江后一百多年,漢代有個賈誼,擔任長沙王的太傅。路過湘水時,寫了文章來憑吊屈原。

          宋玉:相傳為楚頃襄王時人,屈原的弟子,有《九辯》等作品傳世。唐勒、景差:約與宋玉同時,都是當時的詞賦家。“數十年”句:公元前年秦滅楚。賈生:即賈誼(公元前年前年),洛陽(今河南洛陽東)人。西漢政論家、文學家。長沙王:指吳差,漢朝開國功臣吳芮的玄孫。太傅:君王的輔助官員。湘水:在今湖南省境內,流入洞庭湖。書:指賈誼所寫的《吊屈原賦》。

          太史公曰:“余讀《離騷》、《天問》、《招魂》、《哀郢》,悲其志。適長沙,過屈原所自沉淵,未嘗不垂涕,想見其為人。及見賈生吊之,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,何國不容,而自令若是!讀《鵩(fú)鳥賦》,同死生,輕去就,又爽然自失矣。”

          太史公說:我讀《離騷》、《天問》、《招魂》、《哀郢》,為他的志向不能實現而悲傷。到長沙,經過屈原自沉的地方,未嘗不流下眼淚,追懷他的為人。看到賈誼憑吊他的文章,文中又責怪屈原如果憑他的才能去游說諸侯,哪個國家不會容納,卻自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!讀了《服鳥賦》,把生和死等同看待,認為被貶和任用是不重要的,這又使我感到茫茫然失落什么了。

          太史公:司馬遷自稱。《天問》、《招魂》、《哀郢》:都是屈原的作品。《招魂》一說為宋玉所作。《哀郢》是《九章》中的一篇。《鵩鳥賦》:賈誼所作。去:指貶官放逐。就:指在朝任職。如:去、到。稚子:小兒子。

          屈原名平,與楚國的王族同姓。他曾擔任楚懷王的左徒。見聞廣博,記憶力很強,通曉治理國家的道理,熟悉外交應對辭令。對內與懷王謀劃商議國事,發號施令;對外接待賓客,應酬諸侯。懷王很信任他。

          上官大夫和他同在朝列,想爭得懷王的寵幸,心里嫉妒屈原的才能。懷王讓屈原制訂法令,屈原起草尚未定稿,上官大夫見了就想強行更改它(想邀功),屈原不贊同,他就在懷王面前讒毀屈原說:“大王叫屈原制訂法令,大家沒有不知道的,每一項法令發出,屈原就夸耀自己的功勞說:除了我,沒有人能做的。”懷王很生氣,就疏遠了屈原。

          屈原痛心懷王惑于小人之言,不能明辨是非,小人混淆黑白,使懷王看不明白,邪惡的小人妨礙國家,端方正直的君子則不為朝廷所容,所以憂愁苦悶,寫下了《離騷》。“離騷”,就是遭到憂愁的意思。天是人類的原始,父母是人的根本。人處于困境就會追念本源,所以到了極其勞苦疲倦的時候,沒有不叫天的;遇到病痛或憂傷的時候,沒有不叫父母的。屈原行為正直,竭盡自己的忠誠和智慧來輔助君主,讒邪的小人來離間他,可以說到了困境了。誠信卻被懷疑,忠實卻被誹謗,能夠沒有怨恨嗎?屈原之所以寫《離騷》,其原因大概是從怨憤引起的。《國風》雖然多寫男女愛情,但不過分而失當。《小雅》雖然多譏諷指責,但并不宣揚作亂。像《離騷》,可以說是兼有二者的特點了。它對遠古上溯到帝嚳,近世稱述齊桓公,中古稱述商湯和周武王,用來諷刺當時的政事。闡明道德的廣闊崇高,國家治亂興亡的"道理,無不完全表現出來。他的文筆簡約,詞意精微,他的志趣高潔,行為廉正。就其文字描寫來看,不過尋常事物,但它的旨趣是極大的(因為關系到國家的治亂),舉的是近事,而表達的意思卻十分深遠。由于志趣高潔,所以文章中稱述的事物也是透散著芬芳的,由于行為廉正,所以到死也不為奸邪勢力所容。他獨自遠離污泥濁水之中,像蟬脫殼一樣擺脫濁穢,浮游在塵世之外,不受濁世的玷辱,保持皎潔的品質,出污泥而不染。可以推斷,屈原的志向,即使和日月爭輝,也是可以的。

          屈原已被罷免。后來秦國準備攻打齊國,齊國和楚國結成合縱聯盟互相親善。秦惠王對此擔憂。就派張儀假裝脫離秦國,用厚禮和信物呈獻給楚王,對懷王說:“秦國非常憎恨齊國,齊國與楚國卻合縱相親,如果楚國確實能和齊國絕交,秦國愿意獻上商、於之間的六百里土地。”楚懷王起了貪心,信任了張儀,就和齊國絕交,然后派使者到秦國接受土地。張儀抵賴說:“我和楚王約定的只是六里,沒有聽說過六百里。”楚國使者憤怒地離開秦國,回去報告懷王。懷王發怒,大規模出動軍隊去討伐秦國。秦國發兵反擊,在丹水和淅水一帶大破楚軍,殺了八萬人,俘虜了楚國的大將屈匄,于是奪取了楚國的漢中一帶。懷王又發動全國的兵力,深入秦地攻打秦國,交戰于藍田。魏國聽到這一情況,襲擊楚國一直打到鄧地。楚軍恐懼,從秦國撤退。齊國終于因為懷恨楚國,不來援救,楚國處境極端困窘。第二年,秦國割漢中之地與楚國講和。楚王說:“我不愿得到土地,只希望得到張儀就甘心了。”張儀聽說后,就說:“用一個張儀來抵當漢中地方,我請求到楚國去。”到了楚國,他又用豐厚的禮品賄賂當權的大臣靳尚,通過他在懷王寵姬鄭袖面前編造了一套謊話。懷王竟然聽信鄭袖,又放走了張儀。這時屈原已被疏遠,不在朝中任職,出使在齊國,回來后,勸諫懷王說:“為什么不殺張儀?”懷王很后悔,派人追張儀,已經來不及了。

          后來,各國諸侯聯合攻打楚國,大敗楚軍,殺了楚國將領唐昧。這時秦昭王與楚國通婚,要求和懷王會面。懷王想去,屈原說:“秦國是虎狼一樣的國家,不可信任,不如不去。”懷王的小兒子子蘭勸懷王去,說:“怎么可以斷絕和秦國的友好關系!”懷王終于前往。一進入武關,秦國的伏兵就截斷了他的后路,于是扣留懷王,強求割讓土地。懷王很憤怒,不聽秦國的要挾。他逃往趙國,趙國不肯接納。只好又到秦國,最后死在秦國,尸體運回楚國安葬。

          懷王的長子頃襄王即位,任用他的弟弟子蘭為令尹。楚國人都抱怨子蘭,因為他勸懷王入秦而最終未能回來。屈原也為此怨恨子蘭,雖然流放在外,仍然眷戀著楚國,心里掛念著懷王,念念不忘返回朝廷。他希望國君總有一天醒悟,世俗總有一天改變。屈原關懷君王,想振興國家改變楚國的形勢,一篇作品中,都再三表現出來這種想法。然而終于無可奈何,所以不能夠返回朝廷。由此可以看出懷王始終沒有覺悟啊。

          國君無論愚笨或明智、賢明或昏庸,沒有不想求得忠臣來為自己服務,選拔賢才來輔助自己的。然而國破家亡的事接連發生,而圣明君主治理好國家的多少世代也沒有出現,這是因為所謂忠臣并不忠,所謂賢臣并不賢。懷王因為不明白忠臣的職分,所以在內被鄭袖所迷惑,在外被張儀所欺騙,疏遠屈原而信任上官大夫和令尹子蘭,軍隊被挫敗,土地被削減,失去了六個郡,自己也被扣留死在秦國,為天下人所恥笑。這是不了解人的禍害。《易經》說:“井淘干凈了,還沒有人喝井里的水,使我心里難過,因為井水是供人汲取飲用的。君王賢明,天下人都能得福。”君王不賢明,難道還談得上福嗎!令尹子蘭得知屈原怨恨他,非常憤怒,終于讓上官大夫在頃襄王面前說屈原的壞話。頃襄王發怒,就放逐了屈原。

          屈原到了江濱,披散頭發,在水澤邊一面走,一面吟詠著。臉色憔悴,形體面貌像枯死的樹木一樣毫無生氣。漁父看見他,便問道:“您不是三閭大夫嗎?為什么來到這兒?”屈原說:“整個世界都是混濁的,只有我一人清白;眾人都沉醉,只有我一人清醒。因此被放逐。”漁父說:“聰明賢哲的人,不受外界事物的束縛,而能夠隨著世俗變化。整個世界都混濁,為什么不隨大流而且推波助瀾呢?眾人都沉醉,為什么不吃點酒糟,喝點薄酒?為什么要懷抱美玉一般的品質,卻使自己被放逐呢?”屈原說:“我聽說,剛洗過頭的一定要彈去帽上的灰沙,剛洗過澡的一定要抖掉衣上的塵土。誰能讓自己清白的身軀,蒙受外物的污染呢?寧可投入長流的大江而葬身于江魚的腹中。又哪能使自己高潔的品質,去蒙受世俗的塵垢呢?”于是他寫了《懷沙》賦。因此抱著石頭,就自投汨羅江而死。

          屈原死了以后,楚國有宋玉、唐勒、景差等人,都愛好文學,而以善作賦被人稱贊。但他們都效法屈原辭令委婉含蓄的一面,始終不敢直言進諫。在這以后,楚國一天天削弱,幾十年后,終于被秦國滅掉。自從屈原自沉汨羅江后一百多年,漢代有個賈誼,擔任長沙王的太傅。路過湘水時,寫了文章來憑吊屈原。

          太史公說:我讀《離騷》、《天問》、《招魂》、《哀郢》,為他的志向不能實現而悲傷。到長沙,經過屈原自沉的地方,未嘗不流下眼淚,追懷他的為人。看到賈誼憑吊他的文章,文中又責怪屈原如果憑他的才能去游說諸侯,哪個國家不會容納,卻自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!讀了《服鳥賦》,把生和死等同看待,認為被貶和任用是不重要的,這又使我感到茫茫然失落什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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